SIDE：SHO SAKURAI
(17)
幾綹金色髮絲，隨著自己呼出的鼻息，在兩人之間極近的距離，飄揚。
潤說過。
雅紀小時候很頑皮，老喜歡四處野什麼的，常常一回過神來，已經一身是傷。
可是很奇怪噢。
很奇怪？
嗯。
潤抱著小雅坐在廚房一角的小板凳上，看著他一邊洗碗一邊說。
雅紀身上的傷總是很快就會痊癒，而且。
連一點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於是。
自己在對方肩膀上烙下的刻痕，也同樣的，不消幾天光景便已經癒合。
不久以後就會結痂，不久以後，就不會殘存任何瑕疵或毀壞過的跡象。
那麼就連自己的曾經存在也會消失吧。
不知是否在對方心中擁有的一片角落。
全都像破曉前最後一場夢，醒來以後，伸個懶腰，立刻。忘個精光。
小小的時鐘在床頭，秒針輕快跳動，刻畫著流逝的時光。
整夜沒闔眼，可還是覺得看不夠，一定是前世，欠了他太多太多注視。
於是這輩子才要拿這麼傾注一生的相望來抵償。
如果不是這樣。如果不是因為這樣。
那又該做何解釋呢？關於我喜歡你的這件事情。
無法控制自己想要將你從任何一個別人身邊奪過來的心情。
甚至忘記給自己留一條退路，就這麼奮不顧身的。淪落下去。
初次見面時並沒有命定的感覺。
只是覺得，好可愛。
像櫥窗裡對他眨眼的小兔子，惹人憐愛，讓人想要將他抱回家裡，想緊緊擁在懷裡，想永遠永遠也不放開……
永遠這個字，多麼輕浮而不切實際啊，好像童話故事裡，永遠英俊美麗的王子與公主、永遠鮮花盛開的皇宮花園，永遠邪惡的後母以及女巫……
在眼前燃燒殆盡的星辰如淚水般殞落。
眼中所見這一片浩瀚星河，紛落的星群，其實全部，都是早在幾百萬光年以前，就已經消滅的，虛假的幻象。
沒有永恆。
無論在無垠無涯的宇宙中，抑或是，這顆寂寞的水藍色星球。
海底隨著潮汐流動的淤沙，輕輕一揮手揚起水珠飛濺，雅紀的笑臉映在上面，透過月光碎成千萬片，虛幻而伸手難以捉摸，明明是那麼近在咫尺的距離……
那笑容割痛了他的視網膜，說明自己已然深深淪陷到足以拋卻所有的程度。
容易困惑起來頷首的側臉，總是輕易泛起淚光與笑意的美麗眼眸，叫著翔、翔的溫婉口調，緊握時微微出汗的柔軟手掌，挨過來一顆亮燦燦的金黃色腦袋。
光是這樣描繪一遍關於他的印象，便覺得胸口開始一點一點鼓漲起來。
在車子裡。雅紀好像作夢了，似乎是不太好的夢，呻吟著，些微掙紮。
翔忖度著要不要喊醒他，可是他卻突然又笑了。
咧開嘴，眼角密密堆出溫柔的紋路，開口，叫。
翔…………
隨即睜開眼，有些困惑地眨眨眼，彈開，從口袋裡摸到那只黑色的絲絨盒子。
翔，對不起，這個……不能收。
──對不起，我不能接受翔的禮物。
──對不起，我不能接受翔的感情。
是呀。
這麼短短幾個月的相處光陰，點點滴滴，對他而言彌足珍貴的東西。
在他過去與將來漫長而久遠的記憶裡，不過就是滄海一粟。
所以就會隨著時光之流的沖刷而泯滅不見嗎？
喜歡的記憶，一個吻，脈脈含情的眼角眉梢。
只需要一點小小的心眼，只要一點點，一個眼波的流轉，一次帶笑的雙唇相觸。
櫻井翔要勾引相葉雅紀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明明知道會使對方為難也依舊那樣做了。
因為得不到永生啊。
於是渴望在愛情裡窺見一絲絲關於永恆的形狀。
可是，本來就不存在嘛，所謂的永恆。
所以我也許會厭倦你。
會厭倦感情。
會害怕逃避。
可就因為我們，只是人啊……
接受時候的痛，落在嘴唇和脖頸處的吻，痛楚讓他暈眩可是撞擊又使他清醒。
在朦朧視線裡最後只剩下和也離去的背影，讓他感到無所適從。
嘴唇咬開以後是血液蔓延的味道，把手指掐進對方肩膀裡。
連接成片的煙花，在那裡種下屬於他的櫻花色鮮明痕跡。
如果從頭到尾都沒有別人如果一直就是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的話會如何呢。
也許就不會再徬徨也許就這麼擁有一場平凡的愛情然後無聲無息地終老。
可事實就不是這樣呀。
於是，只有我們兩個人，永遠在一起這件事情。
無理。
我們所能做夠進行的只是。
在面海的漂亮有異國情調的城市裡。
假裝全世界只剩下我們兩人的樣子。
小小的私奔，一場徹夜喧囂的典禮。
翔攔腰抱著坐在洗臉臺上替他刮鬍子的雅紀。
鏡子裡映出雅紀背後一點一點紫紅色的痕跡。
纖細漂亮的指尖在他臉頰上摸索。
臉龐。呢喃的語調。海潮一樣沙沙響起來的笑聲。體溫。天使一樣純潔的心。
就算只是此時此刻都好。
全部都是屬於我的對嗎。
「雅紀喜歡我嗎。」
翔問。雖然知道那是個傻問題，可是，還是，想知道答案。
他愛著的那個漂亮男孩彎下身子抱住他的頸子。
「我愛你哦。」
對他而言那樣的一句話就足夠了。
畢竟即使背叛全世界、被放逐到天涯海角，卻依然能夠保持微笑與深情的。
終究只是童話故事裡才會出現的事情。
換好衣服走出去，回頭翔想提醒雅紀把卡片鑰匙拿起來，可立刻發現對方已經將門帶上了。聽到自動鎖咖擦一聲響起來的聲音之後兩個人互望一眼，隨即很沒節制很沒形象地大笑出來。
相葉雅紀你果然是個笨蛋啊！
櫻井翔你粉沒禮貌噢！
看著鼓起腮幫子狂按電梯的雅紀翔露出微笑。
連著卡片鑰匙封印在那幢房間裡，包括所有我們相愛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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