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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
身為藝人的難處是:即便遇上重大節日,也只能在工作場合黯然度過。
拍攝中迎來真希ちゃん的生日,雖然是不可能辦得多隆重,但最起碼也要致上大家的心意。
雖說是演技精湛的演員,但再怎麼說也不過就是個剛滿十七歲的小姑娘罷了,在看到工作人員端出繪有自己肖像的蛋糕時,堀北露出驚喜的笑容。
很漂亮很純粹的笑容,可以讓所有看見的人感到幸福。
山下很慶幸自己帶上了相機,幸運地,捕捉到這一瞬間的鏡頭。
「KAME也玩相機吧。」正在努力扒飯的山下立刻察覺不知何時已經把便當扔到一邊,仔細研究相機的龜梨。
「嗯…我技術好很的哦!」龜梨笑著抓起相機對準渾圇吞下兩個便當,現在正在抹嘴的山下:「吶,讓我拍一張。」
胖歸胖山下躲鏡頭的速度倒是挺快:「要拍照請聯絡事務所,謝謝。」
「喂!」龜梨跩跩地一笑:「要不是你這張臉勉強搆得上標準,我才懶得拜託你咧…給我這攝影大師拍到,是你八軰子修來的福氣還不懂珍惜!」
就說你自大你還真是自大得可以…扔掉空便當盒山下坐在椅子上,一臉無奈。
「好吧好吧,那現在我該做點什麼?大攝影師KAME SAN。」
「自然就好。」捉住鏡頭調整焦距,龜梨的動作很有幾分架式。
「你抓著鏡頭對準我,還要我自然,這根本是在強人所難…」
「就假裝我不存在這樣。」
「怎麼可能嘛!你明明就在那啊!」
「…所以才說相片這種東西,實在是可以看出拍攝者和被拍攝者之間的關係啊。」
「蛤~?」
「是真的哦。」將鏡頭對準山下狐疑的表情,拍下第一張相片。捲好底片,龜梨悠悠然地解釋起來:「例如工作時,與和朋友一起出遊時,拍出來的照片感覺會稍微有一些不一樣吧?不是說表情僵硬之類的哦,而是…嗯…感覺。」
絞盡腦汁在想該用什麼辭彙,龜梨有點遲疑:「工作上的照片感覺就比起生活照要來得…做作一些不是嗎…當然也不能說是難看,畢竟要拍到我們難看的相片不是很難嗎…」
「抱歉,大概是我理解能力太差。除了感覺您在自我吹捧之外,我壓根聽不出這段對話重點在哪。」山下倚牆很誠懇地說道。
「意思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龜梨又把相機湊近右眼,朝他按下快門:「所以從那些相片中,就能夠感覺到『這張相片裡的人是在工作』或者『拍攝者和被拍攝者的關係是工作上的夥伴』!因為對於工作誰都是拘謹的吧?所以拍出來的相片,就會比較不自然!是這個意思啦!」
「我倒是認為無論是誰面對鏡頭時都很難自然啦…」或許你例外。雖然這麼想,但山下畢竟還是沒把這段OS說出來。龜梨不知怎地就是給人一種「拍吧拍吧,雖然再怎麼精妙的相機和拍攝技術也無法捕捉我的美麗…」的感覺。
「…但是這份拘謹和不自然會隨著雙方關係而漸漸改變。」細長手指用一種很漂亮的姿勢按下快門,龜梨的眼睛從觀景窗移開輕輕凝視著他,手則開始捲底片的動作:「人類視力並沒有好到能夠捕捉到另外一個人一瞬間的眼神,但是,鏡頭可以。」捲好以後,龜梨將相機遞還給他。
「透過拍攝對方的相片來觀察彼此的關係,或許也是一種不錯的確認方式哦。」
「確認什麼?」
「人際關係…之類。」
「…我覺得感情並不能用這種理性工具來評判…」
「嗯…」咬著下唇思考,龜梨不再說話。山下突然覺得自己說了十分失禮的話。
龜梨死盯著地板,沉默一陣。
「可是如果不用理性事物去約束;情感或者情緒,是很容易讓一個人自我崩壞的…吧。」輕聲說罷,拉開教室門,面無表情走了出去,幾秒後又探了頭進來。
「照片要加洗一份給我哦。」
山下重重點點頭,龜梨就輕手輕腳把門掩上了。
比起人的照片山下更喜歡風景照。
喜歡千葉的海、綿延的山;成片的草圃,成群的飛鳥。
為什麼非得要補捉人的影像呢?那讓他感覺像是一場瞬間的死亡。
或許只是害怕某些貴重的記憶會消失。
因為害怕那些記憶將回歸無垠無涯的想念之海,為了保存記憶。
為了更接近永恆。所以需要相機。
而之所以能夠明白是因為他自己。
也並不是沒有過這樣的經驗。
一個明朗的早晨。
天空很藍,清澈得像條淺淺的溪。龜梨站在圍欄邊,裹一件厚重夾克。
他們一齊在等待天台上即將開拍的外景。
他的臉孔一點也不蒼白,有因冷風而料峭的撲紅。
仰起頭,頸子仍然像雪一樣的亮,好像正在發光。
沒上捲的頭髮又直又長,被風吹得全貼到了臉上。
抿著薄薄的嘴唇,沒用唇彩提色,有一點點黯沉。
天空映進他的眼底,織成一條長長的琉璃色帶。
那就好像是一場永恆的凝望。
他看著劇組人員忙著架器材。
他看著真希抓緊最後時間窩在躺椅上靜靜補充睡眠。
他無聲抓起就在手邊的相機。
可是即使捕捉到那一瞬間如此耀眼的神情又如何。
得不到的,依然得不到。
這個世上,並沒有永恆。
他們第一次上現場節目,坐在休息室裡沒來由就無話可說。
工作人員全去協調出場序,催場的人也還沒出現。
因為習慣性的專業迅速化好妝,少了平日喧嘩的其他傢伙,卻又有一個對方存在,反而令人感到十分侷促。
無事可做的山下在環視整個休息室之後,視線終於還是落在龜梨身上。
戲裡,兩人有免不了的身體接觸時,山下總隱約感覺龜梨好像又更瘦了。然而在拍攝中或者是練舞時,對方卻又總是如此神采奕奕。以那樣的小鳥食量,究竟要如何提供那個瘦弱身體如此充沛的動力?每每思及至此就覺得滿是疑雲。
在山下眼中充滿疑點的龜梨慢慢地站起來打開自己的包包,拿出一瓶裝在透明玻璃瓶裡的黃色粉末,又從角落飲水機倒了一杯水,把粉末掺進水裡,直到整杯水變得黃橙橙,他才端起杯子,咕嚕咕嚕牛飲起來。
「你喝那個是什麼?」山下皺起眉頭凝視那張蒼白的臉。
「即溶維他命,比藥片好吸收。」栓好瓶蓋,收進包裡,龜梨將空杯子擱在桌上。
「你…晚餐就喝這個?」山下凝視鏡中龜梨的倒影有點結巴:「KAME中午飯老是沒吃完對不對?每次晚上休息時也沒有去領便當…」
「P是那種考試前還能吃一大頓早餐的粗線條傢伙吧?抱歉,我可沒辦法。壓力會讓我想吐。」
「…!龜梨和也先生,不要跟我說你每天都沒吃早餐就來工作喔!!!」
「早餐?我從國中就沒吃了。因為以前早上都有小考我都會胃痛啊…」
「那那那回家總會吃點東西吧?茶泡飯什麼的很簡單又吃得飽啊…」
「吃宵夜容易胖!而且自己弄太麻煩了,我回家都七晚八晚,也不好驚動我媽。」
「…那在便利商店隨便買一點啊…」你還在乎什麼胖瘦,再瘦下去會死啦!
「微波的東西吃多會早死,我可不想英年早逝…」龜梨臉上是非常認真的表情。
啊…果然無法溝通…山下按著額頭黯然神傷。龜梨真是很會辯,他承認他輸了。
他無法想到除了暴力脅迫之外讓龜梨進食的手段,可是來硬的不是男人的作風。
既然如此,那還是算了吧= =。
並肩站在鏡頭還未帶到的舞台後方。
不知道為什麼,山下總覺得今天的龜梨很奇怪。平時他們再怎麼交惡,龜梨也還會含糊應付他幾句或者給彼此一點鼓勵,可是今天從在休息室時,龜梨臉色就非常難看,完全是一副風中殘燭隨時有可能被撚熄的狀態。
「…KA、KAME,你OK吧?」這樣問著,卻迅速招來對方鄙夷的視線。
「先擔心你自己吧。老是跳錯的人到底是誰?」出自一片好心卻碰一鼻子灰的山下只得默默回到原點。用餘光瞥了眼龜梨,已是出場前那種一臉專注的模樣。
今天絕不能再出錯!山下暗暗發誓。不能再重蹈練習時連番失誤讓老師氣得七竅生煙龜梨笑得七葷八素自己垮下臉暗暗叫苦的覆轍,否則我一世英名會毀啊!
然而明明才用眼角餘光和Jr們互相打氣一番,就聽見音樂出現好大一段空檔。
然後是龜梨朝主鏡頭擺出的一個無論怎樣也會被原諒的無辜笑容。
他出錯了!那個練習從不失手對自己要求近乎嚴苛的龜梨和也居然也會出錯!
而且是忘詞這種應該是仁才會犯的錯誤,這可是LIVE耶!
山下想自己應該要笑得更開心才對,可臉上的笑容卻不由自主的有點僵。
開始強硬的逼迫自己幸災樂禍。但胸口卻十分不配合,只是悶悶的生疼。
龜梨從來沒有用那麼俐落卻又含糊的動作在收拾自己的東西過。
瓶瓶罐罐或者是其餘雜七雜八的小配件,全被一股腦兒塞進大包包裡面。
山下一聲不吭地脫下演出服,默默收拾屬於他的那另一半物件。
「今天辛苦了,我先走了。」一眨眼就已經收拾好所有東西還迅速換回便服,龜梨拎起自己的包打開門。
這麼快!?山下嚇一跳,也急急的把東西全都塞進包裡,三步併兩步追出去。
「KAME!你身體還好嗎?」
「不就那樣。」走廊的青白燈光將龜梨的臉映得更加蒼白。
「真的?真的?」趕上龜梨匆忙到接近凌亂的腳步,山下跟在他身後喘著問。
「真的真的的你煩不煩?我的事不用你管。」然後可惡的某人又開始不領情。
「KAME你等一下!」
猛地抓住自己左手的力量讓龜梨腳步一個踉蹌,差點摔個倒栽蔥。剛想轉頭開罵就對上山下有殺意的視線。幹嘛?想嚇誰呀?老子可不是被欺負大的!
「放手。」
「不要!」
龜梨冷笑兩聲,隨後便無比劇烈地掙扎起來。
看起來瘦弱的身體,拗起來力氣卻大得令人吃驚,山下險些抓不住他。
兩個人就這麼一面走一面僵持到電梯裡,還不忘對路過的前輩打招呼,十足有禮。
「叫你放開聽不懂是不是?」電梯裡已經滿頭大汗的龜梨忍不住破口大罵。
「如果能掙脫就請便。」說是這樣說的山下其實也很喘。
「誰…掙脫得了…你那怪力…」一陣天旋地轉,眼睛前面突然一片黑。
龜梨發現自己身體突然無受控制地一軟,接著緊緊閉上眼睛。
要不是山下掐著自己的手臂幾乎要整個人跪倒在電梯的地板上。
「你到底是怎麼了?」抓緊龜梨的肩膀讓他好好站著:「你不是這幾個禮拜都只喝維他命沒有吃飯吧!?」
「關你…什麼事…」即使已經嘴唇蒼白龜梨嘴裡吐出的仍然是惹人厭的話。
山下突然覺得一陣氣血直衝腦門。
「夠了沒?幼稚也要有個限度!」
山下超用力抓著他的肩膀,力量之大讓他有種肩胛骨都要裂掉的錯覺。
龜梨十分勉強睜開眼,又看見某人生氣的臉。
「好好照顧自己身體行不行啊?你幹什麼這樣折騰!」
「…吵死了…」
山下智久是這種像老太婆一樣囉哩八唆的人嗎?
為什麼要生氣呢…今天你又沒有出錯不是嗎…
“KAME那傢伙,滿腦子就只想著要改造野豬吧…”:
臭MARU你說什麼鬼話嘛!…每一次和大家見面龜梨只覺得委屈。
他也想出外景,也想吃燒肉,也想去中國啊...
也不想每次赤西看見他的時候都一臉驚訝,見他要走又癟著嘴使性子生悶氣。
他還更不想每天一大清早就得看見某人活蹦亂跳生意盎然的帥臉。
吃不下東西,勉強吃下去就會吐出來,感覺全身上下都在叫囂著要罷工。
也睡不著,除非吃安眠藥,這樣隔天才能照常神采奕奕又唱又跳。
他都能感覺自己累得幾乎都要產生幻覺。否則怎麼會感覺好像已經有很多天都在清晨一點收工,隔天卻又要趕錄五點半的晨間番宣?
為什麼偏偏要在這麼重要的時刻身體出問題?
他又要怎麼告訴別人他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好好吃過東西了?
可是他怎麼會變成這麼容易失常的人呢?
他哪那麼容易出錯?哪一次練習的時候不是山下在出錯?
他哪那麼容易暈倒?哪一次累到連眼睛都完全睜不開過?
果然山下智久就是他的掃把星!
為什麼今天唱錯歌詞的會是我?你到底把我怎麼了?
你一定偷偷詛咒我!你不要再跟我說話了…
「放開……肩膀…好痛、好…痛…」
終於察覺自己用力過度的山下急忙放開手,結果卻是讓龜梨的身體因為失去支撐而整個往後倒,嚇一跳急忙伸手一撈,這一次終於一把抱得密密實實。
死白的臉,令人怵目驚心。要不是還有微弱呼吸,真不知道該從何證明這個人其實還活著。都已經貼得這麼近,卻連心跳都感覺不到。
好像一放手就會在空氣裡昇華。
誰快點告訴我要怎麼樣才能把自己搞得像這樣快要從人間蒸發!
「去吃點東西好不好?」緊抓著連站都站不穩的身體,山下小心翼翼地控制力道。
「我不想吃,回家睡一覺,應該…就沒事…」
「你那分明就是營養不良,跟睡覺一點狗屁關係也沒有。」
「誰像你…那麼營養…良好那麼…健康強壯…」勉強撐開眼皮露出了最後一個笑容,龜梨隨後又很累似的閉上眼睛。
「我送你回去。」
「…不必,助理會…送我…」電梯門一開龜梨想走出去,卻被一直站在一邊的山下拖著;明明是天氣已經有些涼兩人卻仍舊僵持得滿身大汗,就這麼一路激戰到山下的車子旁邊。山下很快打開副座車門,然後把龜梨像垃圾一樣一把扔進去。
渾身發軟的龜梨已經沒有力氣反抗,只剩下一張嘴還生龍活虎。
「山下智久你最好放我出去!信不信我告你綁架!」
「閉嘴!」一腳探進車子裡,山下用一種被FANS看到可能會讓野豬就此沒有票房的恐怖表情看著自己。
「我不管,我要帶你去吃點東西!」
就說我不想吃你聽不懂嗎!?自己想吃宵夜就說一聲嘛!!!
不是天使的臉孔嗎?現在看起來怎麼跟一隻妖魔鬼怪沒啥兩樣。
反正山P就是這樣的笨傢伙,對每個人都是這種半吊子的溫柔。
不過真不巧,我一點也不需要!
開窗奔馳在街道上,呼嘯風聲中聽見身邊的龜梨從鼻翼裡哼出一點聲音。
「什麼?」聽不清楚,山下只好關上窗又問一次。
「我說別管我!」不知哪生的力氣,龜梨坐直身體朝山下亂吼一氣。「不要管我、不要對我囉唆、不要干涉我的生活!」
某人怎麼還是把方向盤捉得緊緊油門踩得穩穩,究竟是有沒有聽見!
「聽見了沒啦!」
「你說了我就照做?你當我是誰?你兒子啊!?」
兩眼有點發昏,偏偏正在開車,要是能騰出手來,一定先狠狠抽那傢伙兩巴掌!
讓你坦率一點會死是不是?為什麼老是要用那種態度來考驗我的耐性?
闖過一個紅燈好像看見路邊閃光燈閃了一下。SHIT!又要被開單了!
「我最不想依賴的人,就是你這王八蛋…」
山下自然是沒聽漏龜梨蠕動嘴角扯出的這最後一句話。
山下智久你是不是有病?
你一定有病。要不然你就是白痴,或者是呆子。
否則你幹嘛這麼在乎這只一點也不可愛的臭烏龜!?
氣洶洶扭頭看了龜梨一眼,哎!居然已經睡著了──!
困窘地在自家樓下停下,因為山下根本不知道龜梨家的正確地址。
打電話給仁,響半天也沒人接,旁邊那只王八,又怎樣也搖不醒…
山下輕手輕腳的下車,繞到另一邊車門,抱出睡得像死了的龜梨。
怎麼會一點重量也沒有啊,好像比拳擊場的沙袋還輕啊!
按下門鈴,開始思索怎麼和一臉困惑的母親及妹妹解釋這一切。
可滿腦子卻亂烘烘成一片,什麼都想不出來。
所以他決定無視母親和妹妹驚愕的眼神,衝進房間放下龜梨直接閃進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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