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窗外景物飛逝,穿梭在一盞接著一盞的路燈下,眼中有不斷呼嘯而過的光影殘像。

那傢伙不會哭的,因為他根本不懂怎麼哭。他不懂得表達自己的情緒,既彆扭,又固執。

總是在逞強,總是,要人擔心;總是不坦率,總是,要人牽掛。

「總有一天你要學會說對不起。」數不清已經從多少人嘴裡聽到同樣一句警告,媽媽、莉奈、小山、優、仁。所有人,講起這件事總是口徑一致異口同聲。

「其實看見山P那種可憐兮兮的樣子,心裡是想原諒他;可是看他一直支支吾吾不肯將道歉的話說出口,又覺得很火。」

緊了緊握著方向盤的手,下唇被自己咬得直發痛。

如果只要說抱歉就能挽回什麼,即使要他下跪也無所謂。

那一瞬間他才完全明白。

山下智久之所以給人冷靜沉穩的印象,只是因為,沒有遇上那個令他牽掛的對象。

 

人潮以會場為中心散開,這個場地他們都曾經來過,場地路線十分清楚。

直接侵入後台,許多工作人員看見他,雖然驚訝,但並沒有將他攔下。

KAME呢?」得了便宜照賣乖山下抓住一個STAFF急急忙忙問。

「休息室,正在檢討。」助理小妹低下頭。「今天狀況很不好,那些YARAKASHI,變本加厲。之前只是寫布條就已經很過分,今天連謾罵聲都出現了…山下君!不能進去啦!」

STAFF的警告恍若無聞,山下用力推開休息室的門。

以臉色有些蒼白的龜梨為中心,五個人或站或坐在他身邊。山下直直走進,無視於經紀人和其餘五隻錯愕的眼神,一把抓起坐在椅子上的龜梨。

「…KAME借我一下。」

「說借就借,你當小龜是什麼?」上田攔下山下的手。剛經歷過那樣的事,大家情緒都很惡劣。更何況之前龜梨還因為山下的關係整個人變得如此不對勁,他不可能再讓龜梨和這傢伙單獨在一起。

KAME。」山下轉頭,看著被他握住手腕那人惶惑的面孔。「跟我走,我有話對你說。」

其餘幾隻面面相覷,龜梨垂下長長的睫毛,居然點了頭。

 

龜梨有些氣餒的想著。為什麼?他明明不想跟山下出去的。

可是他還是不忍心拒絕他,即使覺得痛苦,他還是答應跟他走了。

即使可能聽見比那些惡意歌迷的謾罵還要更加使他遍體鱗傷,他也全都認了。

KAME!」上田還想把幾乎是被山下拖到門外的龜梨喊回來。

「…你讓他去!」赤西突然從角落裡另一張椅子上站起來,暴躁地吼。

「你明知道KAME只要一跟山下在一起整個人就變得很不對勁,他現在狀況又糟得可以,你還把他外借給山下?他又不是物品!」上田有些憤怒地說。

「…小龜在我們面前是不會哭的。」,赤西先是沉默,突然皺起眉頭。和上田怒目相向。「你知道麼、你知道麼?我認識他那麼久,整整七年耶!從早到晚,我都跟他在一起。連這中間曾經交往過的女人,也比不上他跟我在一起時間長…可無論發生什麼,他被人笑、他受傷、他在舞臺上跌倒、他唱錯歌詞、他被人冷落被人誤會被人嫌棄,可除了演戲,他都在我們之中的誰面前沒哭過不是嗎!」

「可是那天我看到他哭了?他為了P…居然哭了!人只會被自己最在乎的人傷害,卻也只會在最能放心最信任的人面前哭。」

展展眉,赤西突然又恢復了一臉平靜。

「我是…我是這樣想的。所以……不要攔了…」

 

 

即使已經走出會場,遠離那些STAFF錯愕的視線。山下依然緊握著龜梨的手。手心有點沁汗,外頭,則有些涼。

龜梨穿得十分單薄,一件會場限定的T恤,罩著同樣單薄的身體。

「好了,你到底有什麼話要跟我說?不要這樣拉拉扯扯,很難看。」龜梨用另一隻手扯住山下袖子要他停下。

「…對不起…。」山下悶悶地說。

「…我不知道你在道歉哪件事情。」龜梨輕輕將自己的手從山下溫暖的手掌抽離開來。指間傳遞過來熟悉的溫暖讓人心悸,於是更加謹慎保持兩人之間的距離。

「你得罪我的地方太多…一下子跟我道歉,我搞不清楚是為那一樁。」

面對龜梨調侃著冷淡的語氣,山下頭一次覺得如此無力。

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開來捧到龜梨面前,讓他瞧瞧自己的懺悔有多真誠。

KAME…你還好嗎…?我…我看了新聞…」

「哦…」龜梨感覺自己的心情陡然降至谷底。又來了,那些記者怎麼說你都信嗎。

「我…」支支吾吾好像還想再說些什麼。看著山下躊躇的樣子龜梨突然煩躁起來。

沒什麼好說的了,有這樣的感覺。轉身想走,山下驀地扯住龜梨的手腕。

細得能夠看見青色血管浮在上頭,瘦骨嶙峋的手腕。在心疼之外還有莫名的惱怒。他不懂龜梨為什麼要那麼放浪形骸,為什麼要那樣糟蹋自己的身體…

抽菸、喝酒、泡夜店、和年紀比自己大上好大一截的女人交往,不知節制的放縱甚至不在乎媒體的追蹤…這根本就已經不是他認識的那個龜梨和也了…

「龜…是我不好,對不起,我不該說那樣的話,我不是存心傷你的。可是即便如此,你也應該好好愛惜自己,否則大家都會擔心…」

「等等,山下智久。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麼資格來管我的事。」龜梨不耐煩地甩開山下的手。「還是你以為,我做那些事是為了要氣你?我又不是白痴!」

「所以你是存心那樣,存心想作賤自己囉!?」

「不管是不是,都跟你沒關係!」

他怎麼也沒料到龜梨會用這樣的態度和他說話。

是,的確,這一切都不關他的事。這真的不關他的事嗎?

否定他們曾經有過的一切,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這樣你就會好過一些了嗎?

你就這麼殘忍連一點挽回的餘地都不肯給我嗎?

他當然大可以如同他們每一次的無言以對一般選擇靜靜走開。可是,現在…

「龜梨和也,你到底要我怎樣?」

我還不夠慘嗎?每天想你的事想得都快瘋了,你非要對我這麼冷淡嗎?

 

龜梨痛苦的搖搖頭,其實他們大可以好好談談的。

只是為什麼從以前到現在,你總是那麼自以為是?

你道歉我就一定得要原諒你嗎?你覺得委屈我就不委屈嗎?

我不能對你怎樣,我真的不能對你怎樣;可我起碼可以選擇不要再忍。

我過我高興的生活、我就是愛墮落。反正你們,全都不要再來招惹我。

既然當初我們選擇各走各的互不往來,現在就沒有必要去勉強做朋友。

這幾個月龜梨反倒深深覺得山下說的一點也沒錯:

他們毫無交集,亦非親友,除了相機和衝浪還有仁之外,根本沒有共同的話題;性格,更從初識的時候就知道是十分明顯的不和。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我們哪裡還需要怎麼樣!?

即使在聽到歌迷那樣惡意的咒罵,即使舞台上其餘五個人紛紛對他投向關心和支持鼓勵的視線,他還是笑得出來,因為他是龜梨和也呀。

應該要感到難過吧?可是即使難過也不能怎麼樣。

當場在大家面前哭出來,就會得到諒解嗎?

解決不了的問題終究是解決不了,討厭的依然討厭,過再久也不會變成喜歡。

察覺不到任何情緒,腦中一片空白。因為舞台燈光太強嗎?還是因為仁替自己做了MC,所以可以不用繼續思考不用再去歸納?只要放空就好,放空──

誰喜歡哭啊!我才不會哭呢!

「我哪裡有要你怎樣?我沒法讓你怎樣!從以前到現在哪一次不是你在擺布我?不都是你先討厭我、不都是你先厭倦我、不都是你先說要劃清界線的嗎!?」

終於來不及抹掉一直從眼角汩汩流出來的眼淚。

明明就不想哭!你又要來惹我;明明就不想再說這些無聊的話,你又偏要我說!

「山下智久!你滿意了吧?你就是來讓我煩惹我哭挨我罵的吧?現在你的目的全達到了,就滾!」龜梨越說越激動,忍不住握緊拳頭,朝山下的臉揮過去。

閉上眼睛,始終沒有等到應有的痛楚落下。山下睜開眼,龜梨顫抖的手硬生生停在他眼前一公厘處。

P.我已經捨不得像以前那樣打你了呀。可是,你又真能明白我的心思嗎?

山下愣愣看著在他面前淚流滿面的龜梨,下一秒就把他緊緊擁進懷裡。

害怕被推開所以就放入更多的力氣。回應他的,只有龜梨幾乎要窒息一樣的抽泣。

 

一直以來龜梨都小心翼翼的隱藏自己的情緒,不讓那些不好的負面的感情去影響到別人。所以他冷漠,習慣和別人保持一些安全距離。說到底還是怕被討厭而已。

可是他到底也只是一個人,人心裡哪裡有這麼多空間去容納那許多不快樂的事?

說不出口,無法發洩。

他該對誰說?說他有的時候也需要人陪,想哭想大叫,想徹夜狂歡不問對錯。

好不容易有一個人能夠讓他稍微敞開心扉對他溫柔對他包容,卻又在下一刻用殘忍的語言將他傷得體無完膚使他心痛的難以自持。

若是這樣的痛苦,他沒有能夠扛過第二次的自信。

所以還是選擇逃避,只是因為實在已經不想再受到第二次的傷害…

可是在見到山下的臉的那一瞬間,他發現自己對他的怨懟,或許仍然抵不上對他的眷戀與依賴…

 

緊緊抱著山下的背,指甲透過襯衫掐進他的肩膀。

那是一定很疼的,但是對方卻仍然死死抱緊沒有鬆開過一分。

其實明知道若是仰起臉,眼淚就不會流下來。

他為什麼就是會為了這個人掉眼淚,總是會被他三言兩語就惹到哭。

 

或許只是因為我們都在找一個避風港,渴望寂寞的時候能有一個歸屬的地方。

在那裡,能隨意的哭、隨意的笑,可以毫無保留的釋放。

 

早在很久以前我便放棄了這樣的追尋,因為知道自己已沒有了任性的權利。

可就在要放棄的時候,你突然握住了我的手。

所以我討厭你,從以前到現在都非常討厭你。

 

因為你總讓我發現自己原來是這樣軟弱而且不堪一擊。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sake810716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