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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

龜梨腳步踉蹌地站起來,突然咬咬牙,蒼白憔悴的模樣讓山下心臟劇烈跳動了一下。許久不見的龜梨,沒有那一日的活潑歡笑,脆弱得像一捏就要碎成粉末。不自覺靠近一些,立即發現對方連身邊的空氣也戒備起來。他感覺自己很狼狽。

龜梨這樣算是在防著他嗎?看來那個晚上自己失控的樣子真的嚇到他了。

可若不是因為對方是龜梨和也,他才不可能變得那麼像頭發狂交媾的獸。

看著雙手抱在胸前,額角開始沁出冷汗的龜梨。感覺都要站不住了,身體十分虛弱的樣子,嘴唇也完全沒有血色。小巧而白皙的臉上打著厚厚一層粉,看上去活脫脫像個幽靈,山下終於還是不顧一切走過去攙住那副搖搖欲墜的身體。

抬起眸子看著他的龜梨雖然有些吃驚,可是並沒有推拒他的好意。只是笑笑。

KAME怎麼」山下努力考慮措辭:「看起來這麼疲憊的樣子?」

「還好軋戲軋得兇,又趕上單曲,睡眠有點不足罷了

山下苦笑。睡眠不足?這麼爛的理由你用了八百年,真還有人願意信嗎

而又是為什麼,他們非得用這麼生疏漠然的口氣彼此對應?

斗真的告誡突然在心中響起。是的,龜梨非常容易不安,並且會因為這過分的不安,脫口說出一些違心的話。他一定要試著努力去諒解。


不斷提醒自己,山下扶著龜梨走到沙發旁讓他坐下,然後遞給他一顆糖果。

草莓口味的軟糖。他經過後台時遇見中島,小孩子硬塞到他手上的。

把糖塞進他手裡的中島朝他笑得很歡,山下前輩山下前輩叫個沒完。

所以即使並沒有那麼嗜甜也還是笑顏逐開地收下。

哎。如果世上種種,只要堅持下去就一定能夠傳達給對方,該有多好。

龜梨愣了一陣,始終沒有接過手去,山下索性收回手開始剝糖果紙,最後將纏繞紅白兩色的軟糖遞過來,湊到龜梨嘴邊,讓他乖乖張口把糖果含了進去。

一瞬間觸到龜梨柔嫩的舌尖。山下知道他不該繼續想那些事,可是就是難以控制地回憶起龜梨滑膩的肌膚,在他手中綻放的各種撩人媚態,那麼淫亂卻又無辜的眼神,呵出喘息與尖叫的粉紅色嘴唇,攀在自己肩上惹人憐愛的手指

耳邊傳來呆板的咀嚼聲,山下終於回過神來。身邊龜梨埋著頭努力把糖果嚥下去的側臉被搖晃的髮絲遮掩,頭頂照下來的白光把他的臉映得更加慘白。

平靜無聲的相處幾乎都要讓山下以為一切只是一場夢魘。

什麼也沒發生過,等一下龜梨還是會朝他露出笑容,給他一個許久不見的親吻。

想說些什麼,怎奈口裡乾澀極了。支吾一陣,眼前始終低著頭的龜梨突然說話了。

P,差不多是時間該準備上臺,你還呆在這裡好嗎?」

開口就是該死的話。山下強忍心底的憤怒。難道,你就沒有別的話好跟我說?

聰明如龜梨不可能不知道自己魯莽闖進KT樂屋所為而來,而逃避就是你面對我的態度嗎?那麼那天的一切又算什麼?你在耍著我玩嗎?

山下搖搖頭甩掉那些悲觀的思考。他怎麼老是把事情往最糟的情況去想?

他明明什麼都還沒有向龜梨求證過,憑什麼就這樣替他預設立場?

KAME…我來是想問你

「如果你是想問那天的事情,我想,我已經在紙條上寫得很清楚」龜梨給他一個冷淡的眼神爾後迅速打斷他。「或者你比較希望聽到我親口告訴你?」

「不不是即便我們非得走到這一步你起碼、起碼該給我一個理由吧?

山下語塞,因為沒有辦法適應龜梨重又變得冷淡的語氣。

這麼平鋪直敘像在說不相干事情的口氣,淡漠冰冷的眼神,讓山下實在無法和就在前幾天,在京都充斥著冬日暖陽的街道上,曾經毫不吝惜給予他無數歡快笑容的戀人做一個很好的聯繫。

明擺著要他看見的冷淡以及嘲弄。這樣的龜梨讓山下有些無所適從。

「理由?要說起理由的話,大概也就是厭倦吧。」

「厭倦?」山下像聽不明白似的複述,然後被言語裡的殘忍弄得反應不過來。

「嗯。厭倦。」龜梨盯著手裡的水杯慢慢地說。「大概就是覺得很煩了。總覺得我想談的戀愛好像不是這樣的吧?我不喜歡想見的你的時候還得千方百計,想要做什麼都得考慮一大堆一大堆;時間老是不能配合,又好像總有無止盡的阻礙與困難解決一個又來一個,很煩呐」龜梨聳聳肩膀笑起來,一派雲淡風輕的樣子。山下卻在他的字裡行間嗅到不輕易察覺的。

──一絲絲,委屈。

KAME…我真的很抱歉沒辦法一直陪在你身邊,但是

「我知道,因為工作不是嗎?」龜梨頜首微笑,真摯得令山下有些猝不及防。

他突然有些膽怯起來,這種反應令他意外;如果龜梨在他面前失控或者說一些違心的話,他是立刻能夠辨別出來的;但是現在,在他面前垂首,淺淺微笑著的龜梨,給他的感覺卻像是終於從長久的痛苦中解脫出來一樣。

難道以往種種帶給龜梨的,就只有痛苦而已嗎

他不相信他們曾經有過的歡笑與甜蜜都是假的。他知道自己曾經傷害過他,所以如今正試著彌補;難道說龜梨就真這麼吝惜,連一個機會也不肯給他嗎。

P,我也一樣有不得不去做的工作,縱使再怎麼想要見面,我們終究還是見不到面的不是嗎?想要聽對方的聲音,也得隔著空間藉由電波。這就是我們之間永遠都會存在的問題:不可能像以前那樣二十四小時都在一起。你能明白嗎?」

龜梨直率地望著他,一字一句慢慢把話講完:「我們已經不可能回到從前了,而當時因為朝夕相處所產生的錯覺,差不多也該消失了吧?

錯覺?山下迷惘地看著眼前沒有一點侷促的龜梨,愈發覺得他陌生起來。

他不知道龜梨這番話是什麼意思。當初為什麼喜歡上對方這根本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難道不是他們至今仍舊互相戀慕這一份難能可貴的心情嗎?

他不是存著亡羊補牢的心態,也並非還想做垂死的掙扎,只是他真的不能理解啊。

他承認龜梨嘴裡說的那些是確實存在的問題,可是有嚴重到必須分手的程度嗎。

或者是他太過天真,以為只要心裡一直想著對方,即使見不到面,即使總是天各一方,也還是能夠靠著那份情感維繫彼此。

但是很顯然,龜梨並不這樣想。

既然如此,他就要試著讓他明白自己的想法。

讓他知道,自己對他的心意並不會因為距離或者時間而改變。

他一定要讓他明白

P。我時常覺得累。」龜梨洩氣地放下手中的水杯,仰起臉來看他,那種篤定的視線,讓山下退卻。「我討厭自己那麼蠻橫地想要佔有你,甚至不計代價想讓你眼裡只有我這樣很怪啊我的請求你都會答應、我想的你每一件都會為我做吧?我會因為這樣越來越任性的

「那又怎樣!」山下吼起來,他實在不懂龜梨的邏輯是什麼。

因為喜歡所以想對他好,這不是全世界通用的道理嗎?難道這樣也不可以嗎?

「我們不能縱容自己喜歡的人嗎?難道我不能對你好嗎?難道你希望我

希望我也像仁一樣,明明知道你的心情,卻仍然做出那麼殘忍的決定嗎

可是我討厭我自己啊我越來越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脾氣。以前,我才不會那麼輕率,拋下自己的還去妨礙你的工作,這樣我們兩個都會完蛋的。P…我想了好久真的很認真地想了很久」龜梨咬咬嘴唇,好大一半唇彩被他含去了好些。「我們還是做朋友就好朋友也可以互相關心呀、也可以一起出去玩什麼的我覺得我們還是各自分開去找一個,可以陪在身邊的女孩比較好這樣就算不小心被記者拍到,也還能昂首闊步,不畏人言

「我畏人言個屁!」山下口無遮攔地拽住龜梨的胳膊,用很大的力氣,龜梨裸著的上臂立刻浮出幾道紅痕:「你現在根本是在逃避問題。鬼在乎那些輿論什麼的,還是你怕了?你覺得跟我在一起很可恥嗎?你覺得同性戀很可恥嗎?」

山下動手去扯龜梨的衣服,感覺對方先是一陣僵硬,接著立刻劇烈掙扎起來。

「好痛!P你放開我!你要做什麼?這裡是休息室,聖他們還有經紀人很快就會回來了!」吃痛的龜梨嚶嚀幾聲,山下卻全然沒有聽見似的。

只好更加拚命的掙扎,卻一如既往掙脫不了某人的怪力。

「有誰進來又怎麼樣?被看到又如何?」山下反身把龜梨制在身下,看著方才還沒有半點血氣的臉龐如今因氣憤害怕種種原因交織成一片慘澹的暈紅。「傳開最好,這樣你就沒法死撐著講那些鬼話,這樣你就不必去在乎眾人的目光!」

P…P…你放開我吧你放開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繼續這個樣子下去了!」龜梨在他身下噙著一大泡眼淚,仍然死命抵抗,最終淚流滿面。

山下像終於回神一般迅速鬆手,龜梨立刻推開他,兀自縮進角落痛哭失聲。

 

他到底在幹嘛?他來只是想找龜梨談談,根本沒有逼迫他的意思。

明明就對自己做了千百遍的心理建設:就算談到最後還是得分手,山下也一直提醒自己,無論如何都要保持風度,就算生氣也千萬不要太超過。不要讓兩人直到最後,還對彼此留下糟糕的印象。可是現在,他終於發現。

真的,這麼多年,龜梨一直保有這本事:三言兩語就能讓他失去理智。

他總是為他做出一大堆連自己都想像不到的事。

為他動氣為他翹班、為他砸大錢也不感到心疼。

最愚蠢的就是,他還把那一切當作是甜蜜的犧牲,為此沾沾自喜。

現在想想他根本就是瘋了而已。

山下並不下外表看起來那麼乖,也背著事務所談過幾段不輕不重的戀愛;和女人做愛不能說是不舒服,熱戀的氣氛也確實很愉快。可是如果不幸還是走到了頭要斷的時候,山下是絕不戀棧的那種。

因為很清楚凡事都有極限,像彈簧一樣如果不斷壓縮最終只會彈性疲乏

這道理他明明再清楚不過,現在卻還是做出了相同的蠢事。

口口聲聲說著喜歡說著愛他,卻還是把龜梨嚇成這個樣子。

這就是他所謂的愛情嗎?想著要對他溫柔,結果還不是對他那麼粗暴。

而他自己,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不像自己的?

又或者,只是因為直到現在,龜梨也從未對他挑明了說的,最簡單的那一句。

喜歡。

龜梨對他的態度確實從一開始的生疏冷漠漸漸軟化轉變。

可是即使如此這句話也始終沒有從龜梨嘴裡蹦出來過。

在京都的時候真的太快樂,快樂得讓山下幾乎忘了自己始終存在的不安。

他從來不知道龜梨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即使擁抱了他,即使在高潮前夕,龜梨也只是死死咬著嘴唇,弓起腰身迎合,呼喚他的名字。

除此之外就什麼話也沒有對他說。

直到最後也什麼都沒有說。

果然那個時候就想著要放棄這段感情了嗎?

那個時候,就已經決定要把那一天當作是一趟分手前的旅行吧。

山下覺得腦袋嗡嗡作響,龜梨複雜難辨的心思他已無絲毫興致去猜測。

腦中一閃而過的是如果龜梨從一開始就存著和他玩玩的心態,打算那天之後就此別過「那麼那天,又為什麼要和我

因為雖然以後就只能當朋友

山下茫然地望向縮在沙發一角,小動物一樣皺著鼻子嗚咽著說話的龜梨。

心疼得想要一把將他摟進懷裡安撫,腳卻像在地上生了根似的無法動彈。

「不過如果P很缺床伴的話,我也樂意奉陪哦

一口氣突然堵住了胸口,理智就這麼繃斷線了。

你覺得很委屈嗎?那麼我的痛苦又該找誰說去?

「龜梨和也,你在跟我拿翹是嗎?千里迢迢跑到京都來找我,百依百順的,就只是為了要讓我在隔天醒來的時候看到那張紙條心痛得死掉嗎?你耍我耍到連讓我抱讓我蹧蹋也沒關係嗎?你還真是吃飽撐著沒事幹!」

他清楚看見龜梨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哀傷,但很快被無止盡空洞的視線給淹沒。

「是啊我真是閒啊我真的是好閒

龜梨睜著溼潤的眸子看他,突然皺起鼻子笑了。

「那。」

「可以好好的說再見了嗎?」

山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默默轉過身去,握住門的把手。

 

「你,要對我說的,就只有,這些嗎?」

 

 

床伴。龜梨對著被山下重重掩上的門笑了。床伴?床伴這種話他居然也說得出口。

應該說是他演技越來越好,還是,他越來越恬不知恥了?

連這麼不要臉的話都能講得面不改色,或許他就真如他自己所想的那樣。

齷齪下賤,比妓女還更不如

他一點也不怨山下無法體諒他的情緒。這種怪異透頂的糾結,連他自己都不理解。

可是他真的不想因為自己的任性而毀壞任何東西,他明明那麼希望見到他好。

卻又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占有他想要把他拴在自己身邊不願放手的念頭。

那麼他到底還能怎麼樣呢?

如果所謂的喜歡所謂的信賴所謂的愛所謂的誓言能夠如此輕易被他一手斬斷。

那麼他又何苦執著於那禁不起現實考驗的感情。

又或者就像戲裡,彰說的那樣。人類這種東西,本來就是用來愛的。

所以根本禁不起試探與傷害。

 

站在沉重的布帘後方,盯著攝影機監視器裡,在舞台上熠熠生輝的山下智久。

整整七年.龜梨和也印象中的山下智久,就是這種印象。在舞臺上閃閃發亮。

他應該就是這個樣子,周旋在眾人之間,有姿態高雅從容不迫的微笑。

而不是已經被差勁的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卻還試著想要挽回的大笨蛋。

 

他為山下開心。他們終於還是等到了回歸舞台的時刻,終於還是集結了。

這樣的時刻他能夠站在離山下這麼近的地方,就應該覺得慶幸了不是嗎。

口口聲聲說著不在乎,其實卻比任何人都要在乎。

他很明白,那些尖銳的刺,是他們唯一能對軟弱的自己所施加的唯一一個保護。

他們兩其實真的好像啊。

 

演唱完畢山下匆匆經過他身邊,朝他笑了一下,說了一聲,辛苦了。

那個時候龜梨就知道一切都已經結束。

反手一抹就能輕鬆抹掉滿臉的淚痕。是的,他一開始憧憬的,就是在屬於自己的舞台上燦爛奪目,令人感覺有些難以親近的山下智久。

他的立場就應該是站在一旁,努力的凝望著膜拜著他。

 

那是他從來都荒蕪的花園裡唯一一朵盛開的花。

想要讓它們永恆存在的唯一方法便是

 

永恆凝望,不再存著能夠將它採下的冀望。

 

如此一來自己夢想中那朵美麗的花,便能夠在他未來的生命裡,永恆綻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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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ake810716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