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接受拍打餵食

CHAPTER 13

一開始只是很輕微的症狀而已，可是慢慢就變得嚴重了。

喉嚨疼得說不出話，鼻子也塞住了，更糟糕的是，他感覺自己全身都在發燙。

龜梨和也，全家人都出門買菜工作上學上班的情況下，孤獨一人。

在炎炎夏日裡生了只有笨蛋才會患上的重感冒。

「咳…」他是真的覺得自己很可憐，很無助，但是當媽媽把手按在他頭上，用最溫柔的語氣問他，她真的可以出門一下嗎的時候，龜梨還是完全按照自己一貫的逞強風格，從床舖上赤著腳跳下來，拍胸脯掛保證：他一定會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躺在床上補眠，媽媽您請出門！完畢，就真的倒在床上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

他已經為了完美演繹自己虛假的元氣耗掉了所有僅剩的體力。

難得休假的…半昏迷的龜梨拖來手機確認時間。

屏幕上幽幽藍光，照亮窗帘緊掩，陰暗的他的房間。沒有訊息，也沒有電話紀錄。

感覺有些孤獨。

已經多久沒有見到面了呢？他們比起以往更甚的過了一個忙碌的夏天。

山下甚至還和兩個外國人組起團來了！他都不知道某人的英文居然好成這樣。

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時山下纏著要他給他打一份家裡的備用鑰匙。

「為什麼？」龜梨一頭霧水地看著山下擅自翻起他的包包，並且在發現某物後立刻衝到鎖店，出來的時候手上已經握著一份他家的備鑰。

即使已經有七年交情三個月朝夕相處也不足以讓龜梨全然理解此時此刻山下小小的腦袋瓜子究竟打著什麼鬼靈精怪的主意。「如果你是想來偷我家的東西的話，我告訴你，我的衣服你不可能穿得下，香水也不是你用慣的牌子，首飾的話你不是很少在戴嗎，至於電子用品你根本完全不會使吧…」

「KAME CHAN好過份！」山下握著圈上掛著一只烏龜的鑰匙串大聲驚呼。「你怎麼把我想得如此不堪！？AKIRA SHOOOOOCK…！我有賺得比你少嗎！？」

“但是你比我摳”這句話當然是沒有講，龜梨只是翻白眼表示不以為然。

「那麼為什麼還要打我家的備份鑰匙…」

「因為、這樣、如果，KAME CHAN有危險的話，我就可以衝進去救你啦！！！」

可是如果在那樣的時刻，你碰巧有通告的話，還不是沒路用…

例如，現在。

他也清楚記得山下握住他的手問他，KAME有沒有喜歡什麼泰國的東西呀？我有朋友要從那裡過來耶！你想要什麼我讓他們給你帶，你喜歡的我都會給你買。

他眨眨眼睛，阻止不斷泛濫開來的水氣。

「幹嘛突然對我這麼好。」你不是很吝嗇嗎。

依然黏稠的鼻音在頸邊再次愉快地響了起來。

「因為我喜歡KAME CHAN啊。」

山下時常說。KAME笑起來真好看，你要經常笑，不要老是板著一張臉嘛。

所以只要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會努力的保持笑容。

山下也常說。JIN他們真討厭，為什麼老是要傳一些奇怪的簡訊給我啦！

所以除非必要，龜梨絕不會隨便亂傳無聊的訊息打擾山下的工作。

現在在做什麼？跟誰在一起？去了哪裡？這些問題也漸漸地不想再問了。

不要任性、不要吵鬧、不要撒嬌、不要使小性子。

不要承諾，因為太空洞；也不要約定了，那一樣的沉重。

所以別再說什麼都肯給我了吧…山下智久…

如果你又突然討厭我，在節目上說，你最討厭的傢伙就是我的話。

那種時候我又該怎麼辦呢…？

玄關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勉強回過神來，身體卻懶散的不聽使喚。

開鎖時間花得很長，媽媽或者裕也開門絕不可能那樣遲鈍的。

猛地想起管理員曾說過這附近最近經常被人闖空門，危險得很。

他想自己或許應該起來，拎一支球棒，躲到門後面，歹徒一進來就狠狠揮一支安打，讓對方腦袋開花。

可是他沒有力氣。只能躺在床上，聽到開鎖的聲音；然後是腳步聲，由遠而近。

又想若是躲進衣櫃或許能夠倖免於難吧。

可是當門被打開的時候他只是閉上了眼睛。

腦中驀地浮現某個人的臉，突然想要流淚。

什麼時候可以停止，這樣總是在想他的狀態。

醒著的時候，睡著的時候；天晴的時候，下雨的時候。

工作的時候，休息的時候；外出的時候，在家的時候。

即使是瀕臨死亡的時候，也會想著他的臉，就這麼嚥下最後一口氣吧。

不過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每件事都會如他所想的那麼悲情。

悲劇並不可能天天上演。於是什麼也沒有發生。

某人只是拉了把椅子坐到床邊，開始理他的頭髮，戳他的鼻子，撓他的耳朵，拍他的臉頰。「KA~ME~CHAN~我來看你囉！仁說你生病了，可是不是只有BAGA才在夏天感冒的嗎！…」

「…山下智久你給我滾出去。」

「呀～醒了？」

「還不是被你弄醒的！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啊！？」

搖著手裡的備分鑰匙山下笑得一臉得意。

「這個不是KAME自己配給我的嗎！？好討厭，這麼快就忘光光～」

誰配給你的！？分明是你自己從我包裡摸出來又隨便任意去打的吧！

算了要偷什麼都給你偷好了，我沒有力氣阻止你了。

龜梨自暴自棄想著，索性把腦袋埋進被窩。「你怎麼會有時間來？」

「沒通告啊。」

…怪。我怎麼不記得這個月我們有同一天休假。

順手按下床頭音響的開關，流出熟悉的木匠兄妹的歌曲，山下自己也喜歡的。

「KAME在這麼昏暗的房間裡躺著，好像吸血鬼一樣。」說著拉開了窗帘。

從門外再次走進來的時候手裡捧著柳橙汁和紙巾。

「KAME喝柳橙汁好不好？」

「好…」

龜梨當然沒有注意到山下不知何時起就和他家冰箱稱兄道弟的熟。

「會餓嗎？」

「好餓。」

「那我去煮飯。」

「可是等等我媽就要回來了。」

「她說她要跟插花教室的朋友去聚餐，不回來煮午飯了。」

「…你怎麼知道？」

「我剛剛在樓下碰到她，很苦惱的樣子呢。一聽見我說要來探望你就立刻握著我的手說謝謝你呀山下君，和也就拜託你了，之類的。」

「這樣啊…那真不好意思。」

「沒關係啦，我是大人啊，要照顧小朋友。」

「誰是小朋友？」

「比我小的都是小朋友囉。」

你明明只有比我大一咪咪而已吧，還有這麼有空，為什麼不去上學？

山下從難得會帶著的手提袋裡拿出一張紙，湊到龜梨面前。

「你看，我今天沒課哦。」然後走出房間。

皺起眉頭看著山下密密麻麻的課表。

你是妖怪嗎，為什麼能聽得見我心裡想著的事情…|||

強撐起身子走到廚房掀起簾子的一角，他是真的有點擔心。

許多年前也曾經有一群笨蛋來過他家借廚房，結果就是慘。

滿屋子狼籍和碎陶瓷玻璃，從此以後舉凡有客人到家裡，一律由龜梨媽媽張羅。

那個時候應該也有這個山下智久。

不過很顯然此山下已經非彼當年那個笨手笨腳愚蠢的山下了。

首先刀工很俐落，其次烤爐和炒鍋用得很上手，再來中華料理長筷子使得還不錯。

瓦斯爐火光轟然升起，龜梨凝視著山下淺淺一笑的側臉。

不知從何時起便發現他的存在。

「KAME去躺著囉，不然看電視吧，我快要好了。」

他舉起鏟子對他笑，龜梨默默點頭，走回客廳，把電視打開。

意料之外的還不錯。

「P好會做菜…」

「在家裡，偶爾會做的。」

「這樣啊…」其實並沒有食慾，可是龜梨仍然勉強吃完了整碗的飯。

找不到別的事做，甚至不敢抬起臉來看著山下。

因為知道對方從開飯到現在始終沒有動過筷子，一直一直，都在注視著他。

「我的臉沾上東西了嗎？」終於龜梨放下飯碗看著山下說。

「咦？」對方顯然有些驚訝。

「否則為什麼要一直一直的看著我？為什麼不吃飯？」

「因為我不餓。還有，KAME...我已經好久沒有看到你了。」山下瞇著眼睛笑了。「現在讓我看個夠有什麼關係？」

「不要隨便說這種肉麻的話！…」

才預備拿拿筷子擲過去，就被站起來越過桌面的山下捉住了手腕，吻了。

「感冒會傳染的！」

「和也，我喜歡你。你要的我都會給你，是真的。」

龜梨無聲地睜大了眼睛。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他有手有腳，有工作有收入，物質的東西，他才不缺乏。

什麼他想要的不能靠自己去挣、去獲得？

承諾是太容易毀壞的東西了，不要不假思索說你能給我全部。

你給不起。

一句喜歡，說來簡單。漸漸龜梨已經發現對他們而言，那是過于沉重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