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仁…」
“KAME…我要走不是因為你和P的關係,真的…”
「那你為什麼還要走嘛!?」
龜梨縮在床角,窗簾合攏總是陰暗的房間。
只有兩個人走進他房裡會先尖叫著把窗簾拉開。
一個說,你是穴居動物啊?另一個說,KAME CHAN是吸血鬼…
兩個對他而言都很重要,可是,不能擺在一個天平上去秤量…
…就是明天了。
仁就要離開他們,到海的那端,非常遙遠的彼方去。
並且即使在最後的最後也不肯給他們承諾一個歸期。
休息室裡赤西並沒有躲開上田朝他招呼過來的一拳。
摀著臉跌坐在地板上,其餘三個人也只能沉默。
仁,我明白你一直想要出去見見世面,可是…非得是現在嗎?
太多疑惑,反而不知從何問起。不只有龜梨,就連其餘四個人都想知道。
赤西的出走到底和龜梨有沒有那麼一丁點關係。
龜梨是無辜的,他什麼也沒有做錯,沒有怪罪於他的理由。
可是仍然把眼神投向了立於角落始終不發一語的龜梨身上。
「不是KAME的緣故。我已經說過很多次,是我自己不好。」
但是你在這種時候離開,像龜梨這麼死心眼的人,會不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嗎。
上田站在一邊,真心希望這都只是因為赤西的任性,而不是一場…預謀。
畢竟如果赤西真是這麼善攻心計的傢伙,他是不可能會失去…龜梨的。
一直是夥伴不可以嗎?朝夕相處就會產生這種迷霧般渾濁的感情嗎?
他實在無法明白。
不是以往習慣的咫尺天涯,而是真正的天各一方。
龜梨從沒有想過他會有必須和赤西分開的一天,應該說是,他從沒有想過他們六個人裡面,會有誰可能,突然地,就不在了。
沒憑沒據,可是他相信不只是他,其餘四個人也都這麼覺得。
他們會一直這樣下去。有時爭執有時歡笑;有時賭氣有時感動。
十年後、二十年後,有了孩子,溫暖家庭,髮鬢斑白齒牙動搖。
也將永遠在一起。一塊唱曾經他們都很熟悉的,那些歌曲。
只有這裡。只有KAT-TUN讓他相信這個世界上或許能有永遠。
可是現在他終於了解。所有他以為的,充其量就只是以為而已。
龜梨閉上眼睛,努力不讓眼淚流下來,可是,根本就辦不到。
好卑鄙的赤西仁,新戲已經開拍,他根本不可能去送他了。
仁…你就真討厭我到這種程度?連讓我去送你一程都…不肯嗎?
“KAME…不是那樣,只是如果你們來送我…我一定就想撒賴就會…不想走…”
「那你就不要走啊…我…我…」
我不能失去你。可這句話他只能擱在心底,不可能再說出口。
那樣太差勁。他明明知道仁的心情,怎麼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有一段時間龜梨真的有一種錯覺,他幾乎都要以為自己是喜歡赤西了。
他們總是喜歡上相同的女孩子,看上相同款式的戒指,做相同的蠢事。
十四歲的龜梨很崇拜很崇拜赤西。十六歲的仁在舞台上總是那麼耀眼。
近似於仰慕。小小的龜梨總是努力跟在赤西身後,而且時常,很害怕很害怕跟丟。
所以尾隨著他,注視著他,逐漸,變得想要超越他,想要勝過他。
是赤西激起他不服輸的心情,是赤西讓他頭一次出現死也不想輸的念頭。
是因為赤西在龜梨才能咬緊牙關在這個世界裡苦撐,努力掙扎著熬過去。
他輟學,沒有人支持,父母不能諒解,同學也一頭霧水。
只有赤西對他笑,拍拍他的小腦袋,對他說。小龜真的很努力呢,對於工作。
赤西一走開他立刻就很丟臉地哭了出來。
赤西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
有許多時候,他只是簡單一句話,就成為他一輩子的救贖。
是他最重要的朋友,是他最重要的夥伴,是他的支柱,是他的依靠…
雖然從來不曾說過,但是在舞台上的時候龜梨因為赤西在身邊所以覺得很安心。
視線沒有相對,聲音也仍然能夠彼此共鳴。那是他們的心有靈犀,他們的默契。
情人也許會厭倦彼此然後分手,朋友也可能因為嫌係而就此不再聯絡。
可是他們之間比起那一切還要更加複雜。
比情人更親近,比朋友還更了解對方,比和家人相處的時間更長。
被各種各樣的感情足足牽扯了七年。你為甚麼還能夠說走就走呢?
龜梨不想耍小孩子脾氣,可是…他就是不明白啊。
赤西有點於心不忍。因為電話那端,龜梨哭得好傷心。
印象中龜梨很少失控成這個樣子。
即使是在他摔下舞台的時候,他被人數落責備的時候,他被山下揍隔天負傷到排練室的時候,他們冷戰得最劇烈的時候。
龜梨都不曾在他面前真正哭過。
他不是變態,可是這種時候,他偷偷覺得有點高興。
那代表龜梨很在意他。儘管,不是那種他希望的在意。
「KAME…你聽我說,好好聽我說。我呢…一直想出去看一看…我們在一起太久,久得我都忘記繼續思考…將來到底會怎麼樣、該怎麼樣…。我也和P說過,我們很年輕,但是也不年輕了。以前的事情,以前的種種,我們都沒有辦法挽回;可是現在,在我還能替自己做出一些抉擇的時候,在我還能思考的時候,在我還沒有習慣這一切,或許還能有改變的時候,我…」
龜梨把臉埋進枕頭裡默默聽著,任憑溫熱液體蔓延整個臉頰。
染濕的枕巾,讓他有種幾乎要被淚水淹沒的錯覺。
他能聽懂赤西說的每一個字,也能夠理解他的意思,他甚至能夠體諒赤西的心情。
可是我們呢?我們怎麼辦?你就真那麼自我,你就真那麼…隨心所欲嗎?
“KAME,我敢走,是因為我相信,即使只有你們五個,也一定會很好…”
「我不要聽你說這種話!你為甚麼要這樣講?你為甚麼不可以給我們一個保證?就算是哄我都好,你說你會回來,你說你會回來我們這裡!你說啊…」
赤西輕輕的嘆息。
直到最後,龜梨對於他的期待,仍然是一種近似於支柱、依賴物的心態。
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但是赤西很早以前就注意到,龜梨時常會下意識去確認他是否存在,並且在確認後感到心安。那是依賴。除卻依賴,就只是依賴。
他也會為他哭、笑、生氣、徬徨、歇斯底里,心亂如麻。但是,還是不一樣。
龜梨不會想要佔有他的全部。他只是希望他留在他身邊,給他支持給他力量。
光是那樣就足夠了。他也不只一次這麼告訴自己。
他清楚直到現在,龜梨也並未將自己全都交付給山下。
還在觀望,仍然不安,需要再試探,直到能夠完全的放下心來。
沒有人比赤西更清楚龜梨的死腦筋,認定誰就不可能再更改了。
可是他還是不想認輸,他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他想賭。
特別對方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從不曾覺得自己有哪裡比不上他的,山下智久。
面對這樣令人難堪的結果,他除去雙手一攤坦承失敗也沒有別條路可走。
那麼就讓他暫時離開吧,好好地思考一番,給自己一個交代。
但也不只是這樣而已。
對於工作,疲憊;對於感情,空白;對於一切,茫然。
他沒有辦法這樣不知所云地過日子,他要替自己找出答案。
那關係他是否能夠昂首闊步走完這段人生旅途,比感情更重要,比一切都重要。
忠於自己為自己而活,他只是這樣想…
所以他不能給予他們沒有根據的保證。
“幾點的飛機?”
「我才不要告訴你。告訴你的話,你一定會偷偷跑來…」
“小氣…赤西仁你心胸怎麼變得這麼狹隘啊…”
話筒彼端傳來龜梨強做鎮定的笑聲,赤西決定忽略他語調中濃濃的鼻音。
“就是因為我變得這麼討厭,所以才需要去外面充充電,補充能源啊…”
「那補充完就要回來噢…」
“KAME…”
「這裡有我在,不要擔心。等你想我們的時候,就回來。」
“…明明就是個小鬼,裝什麼大人樣啊…”
「仁才是呢…思想幼稚的大笨蛋!」
龜梨轟地一聲掛掉電話,然後趴在床上狠狠大哭了一場。
心好亂,仁對他那麼重要。他相信龜梨和也之於赤西仁也是一樣重要。
也許他們時常吵架,也確實一天到晚意見不合;可是那依然抹煞不了他們曾一起經歷過的種種,他們之間無數細密糾纏的羈絆。
他以為他們六個人之間已經是剪不斷理還亂,難以釐清也沒有必要釐清的狀態。
可是現在他終於知道他想錯了。
只要他們之中,有一個誰,下定決心要跟大家說BYE BYE的時候。
記憶與往事,是像絲線一般柔軟的東西,拴不住任何想要離去的人。
只有笨蛋才會心甘情願地被鎖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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