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
「你跟他談?你跟他談什麼?你居然敢跟他談?你是頭殼壞去嗎!?」赤西仁在寒風中噴出一大口巧克力牛奶後先是哈哈哈哈沒心沒肺大笑四聲,隨後便以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望向鋪著有些骯髒桌巾的四方餐桌彼端,因為要拍演唱會場刊而不遠千里來到LA,方落地就立刻熟門熟路撥打向KT經紀人用一打煙騙到的手機號碼,硬是把自己從參觀HOLLYWOOD這個哈很久的校外教學行程裏硬生生地”請”出來,目前頂著一張”我都已經一隻腳踏進棺材裡了你居然還笑得出來”的屎臉,據說今年要升上明治大學商學部市場系三年級的J家頂尖資優生聰明人乖寶寶好小孩山下智久。
「不然我該怎麼辦!?」山下激動得只差沒哭出來。「我真的完全搞不懂KAME到底在想什麼!另外我還發現我完全無法與他對話,只要講超過三句理智就會以光速飛離我的身體,然後我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啦!!!」
「所以我才說你是大白痴!」赤西破口大罵:「你跟他談?你以為龜梨和也是什麼東西啊?他可是從KT組成開始就一路MC到現在的可怕角色耶!你居然敢輕忽他那虛偽官方做作假仙、聲東擊西顧左右而言他還若無其事的口才!?跟他談過的傢伙沒有幾個有好下場的啊!除非你有辦法讓自己可愛得像中島一樣!」凝視著山下因過度苦惱而懶得去整理的頭髮以及日漸壯碩的身材,赤西很誠摯的規勸:「…不過依我看你現在可以直接放棄這個點另覓一條生路,真的。」
其實赤西非常能夠同理山下的心情。儘管大部分時間龜梨都是活潑可愛巧笑倩兮,但是一旦遇上足以引發他執著彆扭強硬頑固裏人格的事件時,龜梨就會迅速搬出他的龜殼安裝妥當,並且在裝配完畢,也就是龜梨已經吃了秤砣鐵了心以後,基本上就是誰出馬說什麼都無三小路用。
「我都快瘋了!!!你就不能好心一點幫我一下嗎!?」山下怒目指責獨自一人跑到美國逍遙自在,還在他面前和一個股翹腰細金髮洋妞以舌吻當眾KISSING GOODBYE的赤西仁。「說到底這一切還不都是你的問題,要不是你大爺突發奇想要來這個OPEN的AMERICA留學,KAME會突然暴走嗎!?」不想都沒事越想越生氣。對啊,本來他和龜梨都好好的,根本一點問題也沒有(是嗎?…)。要不是赤西上演這齣因為情傷淚別東京,龜梨根本就不會因此變得這麼缺乏安全感,也不會有之後這一齣接一齣跟午後主婦連續劇沒兩樣的拖棚歹戲!
「你居然敢怪我!?」赤西尖起嗓子大聲嚷嚷反正這裡是美國也沒人聽得懂:「要說起來是誰先橫刀奪愛的啊!?還有我只能說,現在把自己搞成這樣的你根本就只有兩個字好形容:活該!你跟龜梨和也那種人談啥小啊?那只證明你根本就不夠理解他!」一口氣說完然後MANLY地灌進一大口冰牛奶。
「我怎麼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麼理解他!」山下用力拍桌把牛奶潑翻灑了滿地:「你這麼理解他倒是教教我啊!?要怎樣跟那隻海洋生物溝通?那是海洋生物耶!人話怎麼可能通!?」
「溝通?溝個屁通啊!最好的溝通方法就是不要溝通!跟龜梨和也溝通的最佳方式就是把他連衣服帶龜殼剝光然後赤條條扔到床上,把他做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之後他就一定會乖乖的聽你說話啦!死鴨子(烏龜)嘴也絕不會反抗啦!」
靠你這個大變態!!!山下智久做出=口=狀表情後就再也無法反駁赤西,現在他只是非常慶幸好加在自己先向龜梨告白才沒讓某既BAGA又ERO的傢伙給拐上床生吞活剝死無葬身之地|||。
LA的天氣很晴朗,但山下心中卻仍舊如同大雪天一般陰鬱。見上好久不見的赤西的面雖然很開心,但是龜梨的事情還是像債主冤魂般地始終與他如影隨形。
吵也吵完了,鬥半天嘴也得不到結論,山下失魂落魄面對著高腳杯裡滿滿一大杯綠茶,始終沒有動過一口。那天之後自己忙著拍戲,和龜梨幾乎斷了音訊;找聖出來談過幾次,可是介在其中本來就對他們這段霧裡看花越看越花亂七八糟的糾纏完全霧沙沙的聖也只知道龜梨最近心情不太好,至於到底是怎麼個不好法,整個KT也沒有人能夠全然知曉。
「另外KAME要我告訴你…」聖摸摸頭,有些難以啟齒。
「什麼?」山下打起精神,到這步田地,不論龜梨說什麼,總都是一線曙光。
「他說…如果沒有必要,請你不要再去見他;另外,他已經換了手機號碼,也請你不要再和他聯絡…是這樣說的!」一鼓作氣說完的聖用力仰起臉,看見山下錯愕的表情。拜託,不要露出那種受傷的臉,他也很難辦啊!為什麼這兩個一向圓滑的傢伙搞在一起也會變成醬啊?最重點的是還殃及他這個可憐的無辜…|||
赤西捧著腮幫子看著苦惱不已的他的最好的朋友,嘆了一口氣。
啥時候那個萬人迷電死人不償命的山下智久也會這樣為情所困啊?
雖然覺得山下完全就是一個活該,可是搞成這樣也太可憐了都快看不下去了- -|||。
小龜也真壞。
「…雖然這樣講對你有點不好意思,可是,P因為說不過他,就要放棄嗎?」
「我不是想要放棄!可是…面對他的時候,我就不曉得該如何是好!」山下苦惱地撓撓本來就已經有夠亂的頭髮:「KAME總是…總是好悲觀。即使我想要好好表達清楚我的心意,他也從來就不肯好好地聽;我強勢一些,他就露出那種可憐兮兮的表情,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嘛…」
「…那難道不是因為你立場不夠堅定的關係嗎?」赤西咬著吸管,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絕不會讓心愛的人哭泣,想要永遠待在他身旁。』,這樣的話,不是你自己講過的嗎?」
「是沒錯…」山下把下巴擱到桌上,吊起眼的無辜眼神像極了受傷的小鹿。「我們根本不可能像之前那樣二十四小時在一起,KAME…又超討厭我翹班去找他…明明很想見面,卻又覺得那樣是不行的,然後、然後…」山下歇斯底里地大吼:「然後他就自己困在那個自我厭惡的迴圈裡面完全出不來了啦啦啦──」
「然後呢?然後你就覺得,必須要考慮小龜的感受,所以,算了嗎?」
山下無言地看著坐在他對面,一臉從容淡漠的赤西仁。
有時候,仁會像現在這樣,突然露出與平常判若兩人的表情。
這樣的情況不常有,但每一次都讓山下驚訝。
…也讓他懷疑赤西的情商或許比外表看來高出許多。
「你說小龜總是想東想西,但是,你不也是一樣嗎?」赤西啜了一口山下的綠茶,露出難喝的表情。「我以為戀愛應該是自顧不暇的,如果考慮太多,反而會變得很難辦的不是嗎?…我們又不是神仙,怎麼會知道怎樣才是對的?而如果因為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就什麼也不去做,那不如別再怨天尤人,趁早放棄算了…」
放棄?
山下怔住。放棄這兩個字,目前為止他連想都不曾想過。
可是他真的還有繼續努力的餘地嗎?總是由著龜梨來來去去,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說也說不過他,怎麼想方設法龜梨就是有辦法和藉口自他身邊逃走。
也許他們就會一直維持如此你追我跑的模式,直到最後的最後。
可是他就是從不曾想過要完全放開手。
而現在,連仁都要他放棄,意思是他和龜梨真的不行了?
他都不知道哪裡出了錯,他都還沒聽見龜梨對他說一句喜歡。
就非得要結束了嗎?…………
隨著不知何時又開始緩緩自天空飄落的晶瑩雪花,山下突然哭出了聲音。
「你…別哭啊傻瓜!」赤西急忙從外套口袋掏出手帕給山下摀上。「你連在我面前哭得這麼醜的勇氣都有了,幹嘛沒有拼死拼活也要把小龜追回來的決心哪…」
淚眼朦朧裡看見襯著皚皚白雪的赤西略顯無奈的笑容,將手探進自己的口袋,摸到了在京都的時候,龜梨帶著一臉難解的笑意,輕輕交到他手上的戒指。
「如果小龜那麼容易不安,你就要想辦法用行動去解除他心裡的不安啊。光說不練有個屁用,如果嘴巴說說就能解決一切問題的話,那還要警察做什麼啊…」
揩掉山下臉上溫熱的液體赤西把臉湊到他面前。
「P,打起精神來。你和小龜,都是我最重要最喜歡的人。如果你們不幸福,我也不會開心的…」
「仁…」攀著赤西落在他臉頰上的手指,山下在心懷感激的同時也暗自慶幸。
是真的,從一開始他就沒把握能夠和赤西去競爭。
因為他太清楚地知道赤西的細膩敏銳,以及溫柔理性的部份只是隱藏得很好,不輕易讓自己不介意的傢伙看見罷了。而如果這樣的仁認真要與他有個勝負…
他並沒有十成十的把握能夠在這場征戰中,旗開得勝。
剔透的白雪落在髮梢,很快就順著劉海靜靜融化。龜梨仰頭望著天空,一片晴光大好。雪地反射陽光,將週遭景物全都映得閃閃發亮。
聖朝他擲過來一個雪球,不知已在手裡攢了多久,變得超級堅硬。
他股著腮幫子才要拾起一些積雪,丸子已經擋在他身前展開反擊。
總是被保護著,總是被寵著。丸子、淳、聖,始終默默不語卻也一直都非常關心自己的龍也。還有仁。
他真的該知足了。龜梨閉上眼睛,人不可以這麼貪得無饜。
「KAME小心!」淳一個暴投打中他身後光禿的枝枒,從樹梢抖落的積雪灑了他滿身。丸子衝過來揪著他的圍巾努力撥他頭髮上還有睫毛上的粉雪。
「呀~怎麼發呆呢真是,抬起臉來我瞧瞧…哎呀妝花掉了你看,我給你補補…」
然而拿著從助理那裡借來的隔離霜和粉底的中丸只能立於原地。
回首只見垂著肩膀掩著臉孔,無聲無息站在一地積雪中的龜梨。
覺得心疼,卻也無能為力。他們至今,也依然弄不懂龜梨腦中的思緒。
是覺得害怕吧。因為受到了許多的傷害,所以習慣性地去逃避問題了…
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走過去,抱住龜梨小小的身體搖了兩三下。
「雪落到眼睛裡了?」
「嗯…好疼。」龜梨半靠在他胸口,竭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來與平常無異。
中丸嘆口氣。他知道對不懂得依賴別人的龜梨來說,這樣已經是最大的限度。
「啊,那麼閉著眼睛努力流點眼淚,就會舒服點的…」
「嗯…謝謝丸子。」
心思敏銳像哥哥一樣的存在,總是為他的各種失敗找藉口,努力替他找台階下。
但是他仍然不願意自己軟弱的眼淚被別人看見。
體貼的夥伴們。每一個人都對他這麼好,對他這麼溫柔而且寬容,他卻還老是這樣陷在自己的情緒裡,老是開心不起來。每次強打起精神,卻很快又一蹶不振。
不能繼續這樣下去。沉溺在過往的回憶裡,不是龜梨和也的作風。
用手掌拍拍臉頰,龜梨仰起臉努力朝中丸擠出一個燦爛的笑臉。
「我已經不痛了!現在可以繼續拍攝啦!」
「傻瓜…累就多休息一下,沒人…會怪你的。」中丸摸摸他的腦袋,「只是,千萬不要欺騙自己。習慣疼痛,這樣連心也會很快就麻木沒有知覺的。」
龜梨愣愣地看著中丸逐漸走遠的背影。
那麼他應該要怎麼辦才好呢?他覺得痛苦,所以選擇主動和山下分手。但是隨著一切事過境遷,他卻並沒有快樂一點,反而受到思念與罪惡感交織的加倍折磨。
山下那日離開樂屋的背影夢魘一般日夜糾纏著他,讓他每每醒來總是心如刀絞。
他錯了嗎?凝視著一碧如洗的天空龜梨早已露不出半點笑容,他已經遺忘自己上一次真正笑出聲音是什麼時候。而如今,誰是誰非,也已不再重要了。
他們已經形同陌路,並且,親手斬斷這段羈絆的正是他自己。
寂寞迅速侵蝕全身,讓龜梨不得不開始迫切尋找一個伴侶。僅只一個夜晚也無所謂,只要不要讓他一個人。放縱也好,沉淪也罷,他只是不願日夜思念誰。
金錢買得到身體上的陪伴,心靈卻依舊空虛。他想真心去愛上另一個誰,越是努力就越是感到無以為繼。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還剩下多少感情能夠去揮霍,只覺得隨著不斷的更換伴侶、和不同的男男女女擁抱、接吻,腦中就越發空白。
玩得很兇的時候也想著如果就這麼生病死掉的話是不是會很難堪。
夜裡想起山下笑得沒心沒肺的臉,胸口就一陣刺痛;作愛的時候也總是無可避免地想起山下總是那麼虔誠地與他接吻,眼中有水般漾開難以掩飾滿滿的喜歡。
於是高潮過後,就是足以將他吞噬的孤單。
有一天他會找到一個氣質好的聰明女人,白開水一樣清淡地過日子。
不存在太多激情,不需要太多容忍,不再有那麼多傷害。
他們可以一起生兒育女,有一搭沒一搭地把日子過下去。這就叫做人生。
一點點無奈的成分。
「今天先到這裡。經紀人說一會兒仁會過來和我們會合哦。」
「欸~真的啊?LA到NY五個小時的飛機呢!」
「這趟機票又要讓他少吃一個禮拜的漢堡了!」
「事務所會補助他的啦!一個禮拜都不吃怎麼能活啊!」
龜梨跟著笑了。
許久未見的仁,是否依然輕狂不羈,是否偶爾也會露出寂寞的表情呢?
他突然好想好想見到仁。
紛紛踏著雪穿過街道,小小的靴子踩在雪上總是有輕微的軋吱聲響。他們信步遊走於寧靜安祥的巷弄裏,一扇扇如童話般的小屋子,鑲著漂亮的玻璃窗。
小時候龜梨喜歡一則名字叫做《賣火柴的小女孩》的童話故事。
在每一扇玻璃窗的後頭,都有一個溫馨的故事。
即使始終寒冷飢餓,貧乏的小女孩,得不到愛與金錢的小女孩。
在生命的最終,仍然受到了上帝的眷顧;迎向幸福國度,見到一直疼愛她的祖母。
這個世界終究還是仁慈的。只要懷抱著夢想就會有希望,沒有人是真正的孤單。
他清楚,還是有許多人對他好,還是有許多人愛著他,他應該學著努力釋懷學著遺忘,並且用那些愛當做能源,盡全力把日子過下去。
可是他就是辦不到。性格裡幼稚的部分與成熟的部分在互相牴觸,他不希望總是受到幼稚的那一方所操控,可是成熟的一邊又偷偷覺得委屈。
耳邊傳來驚呼,思索中的龜梨回過神來,其餘四個傢伙已經拔腿狂奔向某處。
街角一座小小的教堂,沸沸湯湯喧騰著歡欣鼓舞的氣息。
新鮮的花的香氣,教堂的門在他們眼前開啟,掩在白紗裡的金髮新娘粉雕玉琢的五官中有一雙明亮的眼睛。那裏頭閃爍著名為幸福的光澤龜梨幾乎入不了眼。
禮砲拉響一瞬,無數白鴿與氣球飛向遙遠的天際,五彩繽紛的緞帶飄落滿地。
所有人都笑著,那樣誠摯且真心。新娘噘起嘴唇,似乎朝他這個方向瞄了一眼。
他一愣,伸出雙手,接住了從天空落下來的紮著淺金色緞帶的小小花束。
「KAME…!你接到新娘的捧花了!那你豈不是下一個就要結婚的人嗎!?」
聖鬼吼亂叫衝到龜梨身邊搖撼他的肩膀,發現小孩子的腦袋早已緊緊埋在用百合與松蟲菊、香豌豆和無數滿天星編成的花束裡,痛哭失聲。
他不要鋪張奢華的排場,也不要名牌服飾加長禮車。
他甚至可以不要任何人的祝福,所需的就僅只他倆。
在小小的空無一人的教堂裡,交換永不分離的誓言。
他只是這麼喜歡山下智久這個人而已,他只是太害怕面對失去他的傷痛。
所以在一切還未開始時就宣告結束,他以為自己能成功抽身。
但是他終於發現他想錯了。
因為他從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經深陷其中。
根本沒有成功脫身的可能。
只是,太過漫長的放逐,如今已然找不著歸處。
隱約感覺到誰的呼喚,日以繼夜不間斷無止盡的思念。
原來早已不只是喜歡。
「TOMO CHAN…」
我愛你。
在陌生的城市裡,身旁空盪的孤寂。
即使不斷重複幾千幾萬次的呼喚。
也永遠永遠無法傳遞給那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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